《在世界盃中心呼喚愛》
妳仰望著電視螢光幕,變幻的彩光,在四周昏暗不明的情況下,把妳的臉照得陰睛不定。不過大部份時候,妳有如三流恐怖電影中的女鬼,面上是一片慘綠的光。
鏡頭正在捕捉一群大男人費盡九牛二虎之力,追著一個小皮球跑的荒謬畫面,然後突然切入球隊教練臉部的大特寫,越拉越近,最後停在老人一雙專注的眼睛上,魚尾紋清淅可見。
妳嘴角微微向上牽了一下。
男人,天生對球體有一種莫明的狂熱。一個晃動的球,威力足以引爆他們眼睛所有的微絲血管。
妳假裝很關心賽事的發展,頭卻微微向旁一側,斜眼偷瞄著身旁的男朋友。全神貫注、一心一意地盯著前方的他,散發出一股微妙的吸引力。可是心中另一把聲音卻提醒妳,對不起,妳其實是被冷落了。
酒吧內不乏像妳這樣的角色。她們可能也喜歡足球,甚至擁有不弱於專業評述員的分析能力──雖然她們會把說話的機會讓給男朋友。最低限度,她們也會喜歡看俊朗的球星,在球場上擺動身體的英姿,折服於他們取之不盡的體力之下。
不過,她們出現在這裏的原因,只有一個:盡陪男朋友看世界盃的義務。
世界盃排山倒海的魅力,除了足球本身,就是來自各國燃燒的民族情緒。在英國,足球的地位,甚至等同國教。看著身邊的這班男人,妳卻感到一絲困惑。自己的國家明明沒有入圍啊,為甚麼還是會看得咬牙切齒?是因為那一球,還是因為那一注?
其實妳並不關心這個問題。
這時一個驚險的撲救,令全場發出地動山搖的吼叫。妳男朋友的豬朋狗友一時激動,握著啤酒杯的手一震,黃黃的液體便降落在妳新買的裙子上。妳驚呼一聲,卻無人搭理。妳望望男朋友,他用力地咬著指甲,正在喃喃自語。
妳的怨氣,和眾人的歡呼聲同時爆發。從畫面中,妳看見一個高舉雙手並把球衣蓋在頭上跑的人。妳不知道那個球員是誰,卻認得他身上的球衣,屬於妳男朋友支持的球隊。
突如其來的一個擁抱一個吻,令妳的怨氣消失得無影無蹤。妳還沉醉在那一刻的浪漫中,男朋友已經放開妳,搭著豬朋狗友的肩頭,一邊像傻子一樣跳上跳下。
人群的喧鬧,將妳的寂寞無限放大。
妳發現,自己已被困在世界盃的中心,即使向四周高聲呼喊,回應妳的只是空空蕩蕩的回音。
文:謝天下